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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2.對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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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平府西郊,潭拓山薛家別院。

三小姐薛錦瑩正靠在祖母薛老太太的肩膀上低聲哭訴。

“……雖然錦棠推我落水,但是我心裏是不怪她的。她雖然總是闖禍,可我知道她還是孩子心性,不過是貪玩才推我落水,絕不是有心要害我。”

她紅著眼圈,握了薛老太太的手勸道:“她肯定也知道自己做錯了,要不然也不會躲起來。祖母,錦棠不懂事,您不要生氣。當務之急,是要先找到錦棠。”

薛老太太本就生氣,被她這樣一勸,臉色比剛才又青了幾分:“她若不懂事,又怎麽會躲起來以逃避責罰?她是傻了不假,可害人的心思卻一點沒變。”

這話說得很重,讓下首坐的幾個人都微微變了臉色。

薛老太太卻不管別人怎麽想,輕輕拍著薛錦瑩的手,愛憐道:“你就是太心善,才屢次被她欺負。好孩子,祖母這次必定重重罰她,給你討回公道。”

老太爺把西府的事情交給了她,誰在西府鬧事那就是打她的臉,她絕不會姑息,哪怕那個人是個傻子也不行。

薛錦瑩急了:“祖母,我這次有驚無險,並未……”

“那下次呢?下次她再推你落水呢?”薛老太太臉上露出嚴厲之色:“若不是丫鬟去的及時,此刻你還有命跟我在這裏說話嗎?”

薛錦瑩臉色蒼白,眸中戰戰兢兢都是後怕,過了好一會才咬著唇道:“那祖母別罰太狠,讓錦棠知道錯,長個記性就好了。”

王石斛家的快步走了進來:“老太太,四小姐找到了。”

薛老太太冷笑一聲,厲聲道:“人呢?帶進來。”

“是。”

王石斛家的應聲而去。

薛錦瑩眉頭一挑,眸光閃了閃,又迅速恢覆平靜。

薛錦棠被鄭執拽進了明間,只掃了一眼就明白發生了什麽。那個癡傻的女孩子已經死了,她絕不能任由兇手信口雌黃、顛倒黑白。

“祖……母……”薛錦棠想要說話,聲音卻被薛老太太憤怒的聲音蓋住了。

“來人,請家法。”薛老太太滿臉怒容喝道:“王石斛家的,給我狠狠教訓這個居心叵測的孽障。”

請家法!

薛錦棠心頭一沈。

她雖然沒挨過家法,可昔日紀瑯受家法她是知道的,一般都是把人按在長凳上,用木板、竹條、藤條等物抽打。

就算她犯了錯,祖母也不能這樣打一個癡傻兒吧?

當兩個仆婦搬著長凳、拿著竹條走進來,薛錦棠心裏的懷疑不翼而飛,她知道那個坐在主座上的人,的的確確要狠狠打她一頓。

她想要辯解,可越是想要說話,越是說不出來,只能任由仆婦將她按在長凳上。

“啪!”

竹條抽在身上,鉆心的疼痛襲來,薛錦棠腦中發白,登時就想叫出來。

一想到薛錦瑩在上面看著,她便死死咬著牙關,不讓自己發出聲音。

她疼得發抖,薛錦瑩看了快意,又覺得惋惜,她怎麽沒被淹死呢?

鄭執看著她漲紅的雙腮,顫抖的身軀,呼吸忍不住急促了幾下。

這麽重的鞭笞,他都覺得疼,更何況是從未吃過苦的薛錦棠?

可這一切,都是薛錦棠咎由自取。

她是傻了,可害人的本性卻沒有變,這次若不好好教訓她,她不知道厲害,是不會長記性的。

竹條高高擡起,又重重落下來,足足抽打了二十來下,薛老太太才叫了停。

此時薛錦棠大汗淋漓,全身都濕透了。

薛錦瑩立馬走到薛錦棠身邊,揪心無措道:“錦棠,你覺得怎麽樣?”

薛錦棠擡起頭來,目光犀利地看著薛錦瑩。

很好。

拜你所賜,我沒被打死,好的很。

她容貌還跟之前一樣,但神色特別的冷,眸中也透著涼意,被她這樣一看,薛錦瑩心頭竟沒來由地一突,竟忘記自己要說什麽。

薛錦瑩把臉轉過去看向鄭執,憂心忡忡道:“鄭表哥,勞煩你背錦棠回去吧,她這個樣子,可怎麽走得了路呢。”

“你別擔心,我會看著錦棠。你回去好好休息,記得吃藥。”

鄭執過來,握了薛錦棠的手,托著她的胳膊扶她起來。

因為牽動了身上的傷口,薛錦棠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。

她顧不得疼,站穩之後就松開鄭執的手。

鄭執再次來扶,手剛剛碰到薛錦棠,就被她推開。

都這個時候了,她還胡鬧!

鄭執皺眉擡頭,不由一楞。

薛錦棠臉色蒼白,臉頰紅通通的,雙唇沒有一絲血色,因為疼痛不停地發抖。

那一雙眼睛卻清明澄凈,不像從前那般癡癡傻傻的,只是看向他的時候透著疏離冷漠。

這冷漠讓他呼吸微微阻滯,忘記了要去扶薛錦棠。

薛錦棠站定,擡起頭去看薛老太太,然後用平靜冷淡、卻清晰無比的聲音問道:“敢問祖母,我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,讓您動用家法來打我?”

她這一說話,便如石破天驚一般讓眾人都變了臉色。

薛錦棠會說話了!

這怎麽可能?

她癡傻了兩年,這兩年來,她是從未開口說過一句話的。

是不是她們聽錯了?

一時間,眾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薛錦棠。

薛錦瑩神色覆雜,小心翼翼地試探:“錦棠,你……你會說話了?”

“是。”薛錦棠忍著疼,並不去看薛錦瑩,視線一直盯著薛老太太,聲音還是冷冷的:“我會說話了。”

薛錦瑩不敢置信,連說話都忘記了。

“祖母。”薛錦棠聲音比剛才低沈了一些,語氣中的壓迫、質問卻比剛才更強烈了一些:“我想知道自己錯在何處。”

這下子眾人都反應了過來,薛錦棠的的確確開口說話了。

薛老太太也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,她沒想到薛錦棠會突然康覆,更沒想到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質問自己。

“錦棠,你這是跟祖母說話該有的態度嗎?”

薛老太太沈了臉:“你既然不再癡傻了,更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慚。”

在她的記憶裏,祖父、祖母是最疼她的人。她癡傻康覆,祖母不該是歡喜不已的嗎?

從剛才的家法,到現在的呵斥,無一不讓薛錦棠感到不公。

她壓著內心起伏不已的怒潮,平靜道:“請祖母先告訴我,我到底做了什麽。”

她目光平靜,臉上的神色十分的嚴肅冷冽。

“你有臉問,我卻沒臉說。”薛老太太怒意陡生:“鄭表少爺,你來說吧。”

鄭執也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,他皺眉看著薛錦棠:“錦棠,瑩表妹是你姐姐,你不該推她落水。就算你是無心的,也險些害死了她。老太太罰你,並沒有罰錯。”

“你既然清醒了,就該跟瑩表妹道歉,跟老太太認罪。”

薛錦棠牙齒上下打顫,不知是疼的,還是氣的。

“我不認罪。”

鄭執眉頭一擰:“為什麽?”

話一出口,他對上薛錦棠倔強的目光,便知自己這話是多餘的。

沒有為什麽,因為薛錦棠本來就是這樣的人。

沒有癡傻之前,她就是個無法無天、囂張跋扈、目中無人的人。

現在她好了,自然還是跟從前一模一樣了。

跟她這樣的人說再多,都是白費口舌。

“我沒有做過。”

薛錦棠語氣淡淡,不是辯解,而是在陳述事實:“沒做過的事情,我為什麽要認罪?”

鄭執卻不覺得意外,蠻橫無理、是非不分,才是薛錦棠的性格,他沒有再說話,眉頭卻皺得更緊。

薛老太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,震得茶盞嘩啦作響:“薛錦棠,你是說我冤枉了你?”

“是。”薛錦棠點頭:“你的確冤枉了我。”

“孽障!”

薛老太太勃然變色,抓了手邊的茶盞就朝薛錦棠砸過去,薛錦棠站著沒動,任由茶盞落在腳邊。

她知道祖母是真的想砸她,她也計算過,祖母是砸不到她的。

“祖母。”薛錦瑩臉色慘白,擔心不已地握住了薛老太太的手:“您別生氣,錦棠她剛好,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。我現在好好的,並沒有受傷,您別跟她一般見識,她不是故意要惹您生氣的。”

她說著,又趕緊轉過頭來催促薛錦棠:“錦棠,快跟祖母道歉。你記不得了,祖母不會生你的氣的。”

薛錦棠搖了搖頭:“你說錯了,落水的事情我沒忘。恰恰相反,我記得一清二楚。”

薛錦瑩眸中閃過一絲驚慌,卻又很快鎮定下來,她用姐姐關懷縱容妹妹的語氣說:“既然你記得自己做的錯事,還不快跟祖母道歉。”

“該跟祖母道歉的是你。”薛錦棠不想再跟她糾纏了,她冷冷地打斷了薛錦瑩的話:“我沒有推你落水。”

“錦棠。”薛錦瑩正了臉色,不讚成道:“撒謊是不對的。”

“撒謊的你。”薛錦棠盯著她的眼睛道:“來,跟我說,我們倆誰撒謊誰遭天打雷劈,不得好死。”

薛錦瑩心頭一驚,臉上卻紋絲不動:“錦棠,你不要胡攪蠻纏了。”

薛錦棠卻笑了:“薛錦瑩,你不敢發誓,因為撒謊的是你。我根本沒有推你落水,你撒謊欺騙祖母,所以你不敢發誓。”

這下子眾人的眼光都凝聚到薛錦瑩身上。

既然問心無愧,她為什麽不敢發誓,難道薛錦棠說的是真的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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